轉自:新浪
  主人公小檔案

  姓名:王軍    性別:男

  年齡:32歲    籍貫:廣西



  職業:民工

  離婚原因:妻子在我面前被歹徒強暴,而我卻「無動於衷」

  遙遠的美女

  我出生在廣西農村,我們那兒很窮。父母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民,好不容易供我讀完了初中。我的成績很好,中考時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,可上高中的學費很貴,父母再也無力承擔我的學習費用了,我只得輟了學,來到廣州打工。

  通過一位老鄉的介紹,我在廣州番禺區下轄的一個鎮辦電子廠上了班。雖然我成了「工人」,但在城裡人眼裡,我們這種人仍不過是民工。有人說「民工」是個含有歧視性的名詞,但我覺得這樣叫沒什麼不妥,農民當工人嘛,不叫「民工」叫什麼?

  在廣州待了幾年,我也從一個嘴上剛冒出鬍碴子的毛頭小子,長成了個大小伙。這時候,成熟男性的本能開始告訴我,我這種年齡,該是找個老婆的時候了。但我們這種人,想找個女孩結婚,真是太難了。社會地位這麼低,再加上模樣長得又不行,誰會嫁給我呢?

  沒有女人,只好把本能的慾望一直這麼壓抑著。我們廠裡像我這種情況的年輕人很多,但他們都放得比較開,有的一發了工資就跑到附近的美容店找小姐。那些小姐也是農村來的打工妹,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,她們不得不靠出賣肉體維持著生存。

  據說,找個小姐需要50塊錢。50塊錢對我來說是個奢侈的消費,我捨不得;另外,我比較封閉的道德觀念也不允許我去那麼做;再說,偷偷摸摸地去做那種事,萬一染上病可怎麼辦?特別是艾滋病,染上了只有等死。

  我一直沒有去找小姐,無法釋放的時候就自己解決。每次這麼做的時候,我都覺得自己挺猥瑣,也讓我感覺很自卑。上街閒逛時,看見漂亮一點兒的女人,我都有和她們打個招呼的衝動。哪怕跟她們說上兩句話,或是看她們衝自己笑一笑,我都會覺得是莫大的享受。

  有一次,在一個偏僻的地方,我和幾個工友們去附近的公園散步,迎面走來了一個美女。她長得真美,身高足有一米七,感覺比我還要高一些,臉蛋兒要多漂亮有多漂亮,衣著也非常時髦,渾身珠光寶氣的,氣質很高貴。

  她就像施了魔法似的,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。一開始,我還能控制住自己,可過了一會兒,我就感覺自己的腳不聽使喚了,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往前走。

  當她發現我跟在她的後面時,我趕緊把視線移往別處,裝作正好和她同路的樣子。我並無惡意,我只是想看看她走路時的樣子,特別是她的屁股,一扭一扭的,充滿了神秘的氣息,很讓我著迷。

  這樣跟著她大概走了十來分鐘,突然她拐進了一條小胡同,我也冒冒失失地跟著她拐了進去,進去後才發現那條胡同沒有路了,盡頭只有一扇大門,大門後是個小院。

  美女輕輕地推了一下,那扇門便開了一條縫,她一閃,就進去了。門吱的一聲關上時,我竟看見她衝我嫣然一笑。這一笑,整個兒把我笑傻了,我站在那兒回味著她的笑,覺得這是我此生見過的最美的笑,就為這個笑,為她去死,我都願意。真的,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。

  我站在那兒半天都沒緩過神來,正在這時門卻突然打開了,那個美女款款地從門裡走了出來。她的後面,還跟著一個長得很壯的小伙子。美女伸出很白很白的手,指了指我,沖那小伙子說,就是他,就是他,跟了我一路!

  這時,我才看見這個小伙子手裡拿了一根棍,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,他就掄著棍向我衝過來,不由分說將我一頓暴打。一邊打,一邊惡狠狠地罵,你這個鄉巴佬、臭民工、變態狂,看我不打死你!

  那次,我滿臉是血,瘸著一條腿回到了廠裡。幾個老鄉關心地圍上來問我出了什麼事,我騙他們說,路上遇到了幾個搶劫的,把我身上的100多塊錢搶跑了,最後還打了我一頓。老鄉們都很同情我,把我帶到附近的一家診所,在診所裡簡單地包紮了一下。

  這以後,好長時間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看女人,更不敢看那些長得漂亮的女人。我覺得那些漂亮女人根本就和我不屬於一個世界的。她們雖然就在我的眼前,其實卻離我很遠很遠,遠到我永遠也無法接近她們。

  單身的日子真的很難熬,一直沒有女朋友的我,一天突然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很誘人的徵婚啟事。對方稱有房有車,由於一直忙於事業而耽誤了婚姻。每天孤枕難眠時,她好渴望能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男士陪伴著她。

  讓我動心的是,她的條件要求不高:不求對方學歷多高、有無事業,只要能真心愛她即可。還有更誘人的:可助對方成就自己的事業!

  雖然對方的年齡稍稍大了點兒:33歲,比我大了整整7歲。但大一點兒怕什麼,在我們老家,有句話說得好:女大三,抱金磚!大一點兒的女人才知道疼男人呢!這麼好的條件哪兒找啊,於是我鼓起了勇氣,去了婚姻介紹所,交完了介紹費,就等待著見這位女孩。

  為了見她,我特意買了套西裝,把自己打扮了一番。她約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,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。剛開始還挺不習慣,但我盡量裝出是這兒的常客,喜歡沒事的時候一個人到這兒喝杯咖啡什麼的。

女孩挺漂亮的,當我和她面對面坐著,嗅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淡淡的香氣時,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,以為自己做了場美夢。聽口音,女孩是本地人。和她聊了幾句,才知道她其實最想找個外地人,因為她覺得外地人比廣州本地人更勤勞、善良、本分。

  第一次見面,她就向我表示,她對我的印象不錯,如果我對她也有好感,我們之間可以繼續發展下去。



  臨走時,她搶在我的前面付了喝咖啡的錢,兩杯咖啡,竟然收了我們70塊錢,真是夠黑的。雖然要是讓我付賬,我肯定會覺得心疼,但我還是暗下決心,如果下次見面她還選這兒,我無論如何也要搶在她前面把咖啡錢給付了。男人嘛,就應該有男人的風度,喝杯咖啡哪能讓女士付賬?

  第二次見面她沒有選擇在咖啡館,而是選在了一家餐館。這頓飯吃了3個多小時,也沒花多少錢,100多塊吧,主要是我們聊得多吃得少,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,只是一個勁兒地向我訴說著自己的孤獨、寂寞。

  吃完飯後,我搶著結了賬,就把她送上了一輛出租車。臨上車時,她還主動把臉湊近我,讓我吻她。我不敢,她拍了一下我的頭,衝我笑了笑,坐進車裡後隔著玻璃窗還給了我一個飛吻。

  目送著她離去,我站在路邊足足待了10分鐘,才戀戀不捨地慢慢往回走。

  我醉了,被她的那個飛吻弄得神魂顛倒。我開始罵自己太膽小,人家主動把臉湊過來讓我吻,我竟然都沒有吻一下的膽量,真是太沒用了。下次見面,如果她再這樣,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吻她一下的。

  那天夜裡,我夢見了這個女孩。在夢中我終於吻了她,我們甚至還躺在一張軟軟的床上做了次愛。醒來,我發現我的內褲濕了。

  第二天,女孩把電話打到了廠裡,她在電話那端很著急地對我說,昨天和我約會時她帶在身上的一張銀行卡丟了,已經到銀行掛了失,但得等到幾天後才能取出錢來。今天她要進一批貨,急等著用錢。如果我這兒方便的話,她想先從我這兒借1萬塊錢,等幾天後到銀行取了錢再還我。

  見她這麼著急,我忙跟單位請了假,拿上存折到銀行取出1萬塊錢,在昨晚和她吃飯的那家餐館前與她碰了面,把1萬塊錢交給她後,她就坐上出租車,匆匆地離開了。

  這次見面,她再也沒有打過電話給我,我也不知她的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。過了半個月,我才發覺上當了,於是趕緊到婚姻介紹所,把自己的受騙經歷和他們說了一下,請他們幫我尋找這個女人。可婚姻介紹所的人卻說,他們只起到搭橋牽線的作用,至於我和對方發生了什麼事,跟他們無關。

  曾經與我很近的「美女」,又離我遠去了,還騙走了我1萬塊錢,那可是我加班加點、不吃不喝也需要一年才能攢下的血汗錢啊! 


回家,結婚,返城

  城市是個讓我傷心的地方,在她繁華的背後,是無處不在的歧視、欺騙與狡詐。我不想再讓自己絕望下去了,我決定回家,回到那個雖然貧瘠但卻充滿了溫暖的地方。

  或許,平靜的鄉村生活可以幫我舔去滴血的傷口,讓我孤獨寂寞的心靈得到慰藉。



  我帶著剩下的2萬塊錢,踏上了歸鄉的旅程。多年不見,家鄉依然是那麼貧窮,山還是那

  座山,水還是那片水,雖然青山綠水,環境宜人,但仍被刻骨銘心的貧窮困擾著。父母頭上的白髮又添了許多,腰比我離開家鄉時顯得更彎,但對我的愛卻不減當年。

  我準備用這2萬塊錢中的一部分,先把房子蓋起來,然後再托人給我介紹個勤勞、善良的女孩,與她結成百年之好,讓平平淡淡、生兒育女的婚姻生活伴我走過餘生。

  回到家休息了幾天,我就開始著手準備蓋房子的工作了。

  一天,我去磚瓦廠買磚,聽正在打磚坯的幾個人議論,說是他們村老楊得了癌症,家裡沒錢治,老楊的老伴到處托人給她的閨女介紹對象,開出的條件是對方出錢把老楊的病治好。我有點動心,便找到老楊家,見了他的閨女楊小花感覺長相挺不錯,於是便決定出錢給未來的老丈人治病。

  老楊在醫院裡躺了半年,把我打工帶回來的錢全部花光了還沒治好病,我只好向大哥借了點錢,才算把他的病治好。

  老楊從醫院出來後的第三個月,他就把女兒嫁了過來。辦完婚事,看著一貧如洗的家,我又動了外出打工的心思。

  不出去打工行嗎,欠大哥的錢總不能不還吧?

  大哥也不容易呀,他要不是那年救了村長,村長為了報答他,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,恐怕到現在連媳婦都找不到呢。

  那年,村長在鄉上喝酒,醉醺醺地騎著自行車往家趕,走到村邊小河旁,不留神栽了下去。正好大哥那晚在河邊捉蝦(晚上是捉蝦的最佳時機,那時蝦開始出來覓食,一捉一個准),把他救了起來。

  村長於是就把他的女兒許配給了大哥,報答了他的救命之恩。村長的女兒算是村裡的「高幹子女」了,嬌生慣養的,脾氣特別不好,動不動就沖大哥發火。大哥是個怯懦的男人,很怕老婆。這次向大哥借錢,我可沒少看大嫂的臉色,想來大哥在背後也受了不少罪。

  這筆錢,我不趕緊把它還掉,能行嗎?

  另外,媳婦是娶回來了,但卻連個房子都沒有,將來要蓋房又哪兒來的錢?現實逼著我不得不再次出去打工。

  蜜月剛度完,我就戀戀不捨地告別了新婚不久的老婆,離開家鄉,再次來到了廣州。

  我找到原先的單位,可他們卻說什麼也不要我了,說當初我辭職的時候他們本來就不樂意,這兒又不是大車店,想走就走,想來就來,哪有這麼好的事兒?儘管我一再央求,可他們就是無動於衷,無奈我只好進了附近的一家鞋廠,做起了制鞋工。

  鞋廠的工作環境不好,職工的「福利待遇」比起原先在電子廠打工要差許多,七八個人擠在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房子裡。

  每天工作之餘,工友們不是打牌,就是集體湊份子,到外面的小酒館喝酒,喝醉了惟一的話題就是聊女人,靠這個過過嘴癮。每當這些遠離家鄉、遠離女人的單身漢們繪聲繪色地談論女人時,我都會禁不住想起剛結婚不久的老婆。

  應該說,我的運氣不錯,要不是楊小花的父親生病,家裡急等著用錢,我是不大可能有機會娶到她這樣漂亮女人的。她的確是個不錯的老婆,溫柔善良,對我很好,雖然待在一起的時間很短,但我們之間已經產生了很深的感情。

  來廣州打工時,她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,一副難捨難分的樣子,並一再囑咐我,到廣州後要常給她寫信。

  昨天剛接到她的一封信,在信中,她說常在夢中見到我,發現我又比以前瘦了,要我注意保重身體,別為了賺錢把身體累垮了。

  她還說,她在家待著也沒事,想來廣州看看能不能找份合適的工作,兩個人賺錢總比一個人多;再說夫妻倆能天天在一起,也省得這樣整天互相牽掛著;她讓我幫她留意一下,如果哪兒招工了,就馬上通知她。

  其實我也想讓她到廣州來,只是一直捨不得讓她到外面來受這份罪。她是個從來沒出過遠門的女孩,不知道在外面打工有多苦多累。但現在既然她要過來,我也不能阻攔,便到廠裡打聽什麼時候招工。

  主管告訴我,正好最近要招一批女工,如果我有合適的老鄉,可以介紹過來。我馬上給老婆寫了一封信,讓她接信後就動身來廣州。

  一個星期後,老婆就拿著我給她的地址找到了鞋廠。先把她安排在附近的小旅館裡住了一夜,第二天我就把她帶到主管那兒,主管和她聊了幾句就收下了她。

  老婆工作後,被安排到了女工宿舍,跟我住的地方隔了一個大院。我們平時工作都挺忙挺累,雖然同在一個廠,但卻很難有時間見上一面。只能在每個週日休息時,我把她帶到宿舍,請同宿舍的工友們暫時迴避一下,給我騰出一個小時和老婆親熱。這些工友大多是我老鄉,對我一直挺照顧的,見我老婆來了,都很識趣地離開了宿舍。

  臨走時,工友們還不忘跟我開玩笑說,哥們兒,好好玩吧,多換幾個姿勢玩,我們絕不打擾,咕嘟拜!我感激地衝他們笑笑,待他們走遠,我趕緊關上門,利用這寶貴的時間和老婆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「性福」。

  可好景不長,不久我的宿舍裡新住進了一個東北人。這人毫不知趣,一到週末就約老鄉到宿舍喝酒,見我的老婆來了也跟沒見著似的。

  我幾次旁敲側擊地提醒他,可他卻根本不理我這一套,還粗野地衝我嚷:你老婆來了關老子屁事,我喝我的酒,你們幹你們的,咱們井水不犯河水,互不打擾。

  東北人打起架來不要命,我不敢惹他,只好和老婆離開宿舍,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閒逛。走到沒人的地方,我會摟過老婆,迅速地親她一下;看見遠處有人走過來,又趕緊放開了。老婆近在身邊,我卻無法和她過性生活,這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,的確是很難熬的。 

搜身,錄像廳,流產

  在鞋廠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,我們的作息時間是朝五晚九,有時還要加班,不過加班有加班費,我們還是相當樂意的。雖然工作又苦又累,但畢竟我們有了固定收入。我和老婆每個月除了生活費,另外再給雙方父母寄點兒錢外,還能存下1 000來塊錢。



  我算了一下,只要再幹上一年,就可以把欠我大哥的錢給還了。展望美好的前景,我的幹勁更足了。

  就在這時,老婆出了點兒事,嚴格起來說,應該是包括老婆在內的那幫女工們出了點兒事。這件事,差點就讓她離開了這家鞋廠。

  一次,廠裡發現少了一些進口皮革,這些皮革做出的皮鞋,是準備出口到美國的,質量比較好,價格也很貴。廠裡對此非常重視,於是專門派人調查這件事,發現丟皮革的時間,正好是老婆她們幾個女工當班的時段。

  於是有一天晚上下班時,老婆她們剛走出車間大門,就被主管帶著保安攔住了。主管站在院子裡的路燈下,嚴肅地對這幫女工說,如果她們身上藏著皮革,現在交出來的話,廠方既往不咎。

  主管一連把他的話重複了幾遍,也沒見一個女工站出來,於是就命令站在他身後的保安上前搜身。

  那時天氣非常炎熱,女工們穿的衣服都很單薄,如果身上藏了皮革的話,用眼一看就能看出來了,根本用不著搜身。可既然主管下了命令,保安們不敢不執行,於是便跑上來讓女工們把手舉起來,好讓他們搜。

  保安們搜得很仔細,先是蹲在地上,從女工們的腳開始摸起。然後往上,再摸女工們的腿,摸完腿又摸屁股,然後是腰、胸,甚至還把手伸進女工的內衣,看她們是否把皮革塞進了乳罩裡。

  老婆這段時間正來月經,加之每天工作任務重,身體不太好,當廠方讓她把手舉過頭頂的時候,她的身體有點兒吃不消,晃了幾晃,差點兒栽倒在地。一邊的主管見了,竟然罵她在「裝死」,特意吩咐保安搜仔細點兒。

  保安於是把老婆的衣服扒下來,露出了裡面的乳罩,他們當著主管的面,將手探進乳罩裡摸了好半天,結果還是沒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。老婆又羞又惱,加之體力不支,很快就昏倒在地上……

  搜完身後,見沒有查到皮革,主管就放了這幫女工。女工們回到宿舍又氣又羞,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大家誰也不說話,只是默默地流淚。後來有一個剛工作不久,今年才16歲的女工忍不住「哇」的一聲哭了起來,大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都跟著哭了起來。

  第二天上班時,這些女工因為沒睡好覺,都頭昏腦漲地打不起精神來,工作效率非常低。主管來檢查工作時,見她們做事這麼偷懶,知道她們還沒忘了昨晚的事,於是便陰著臉訓斥她們說,那件事過去就過去了,誰也不准提起,更不能因此影響到工作,耽誤了交貨日期,若是那樣,到那時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來。最後,他又威脅說,如果再這樣怠工,就讓她們滾!

  就在主管訓斥完準備走時,我的老婆突然站了起來。她義正辭嚴地說,讓我們滾可以,但要把這個月的工資給我們。主管見竟然有人敢頂撞他,冷笑了一聲說,你想得倒美,給你工資,哪有工資給你們,是你們自己要滾的,還給什麼工資,你發昏了吧?

  老婆說,你們有什麼權利搜身?就憑這一點,我們就可以去鎮上告你們。主管說,隨你們到哪裡去告我們都不怕,沒用的,這是我們的天下。你們這些外地人,在我們這兒辦不成什麼正事的,小妹妹,還是乖乖地把你的工作做好吧!

  下了班後,老婆就和姐妹們商量著明天集體罷工到鎮上告狀的事。但不知誰走漏了消息,第二天一早,工廠的管理人員就把大門緊緊地鎖了起來,並派幾個保安硬拉著她們去上工,晚上下班後仍不讓她們出去,不給她們任何告狀的機會。

  這樣互相僵持了幾天,最後女工們見胳膊擰不過大腿,只好放棄了告狀的念頭。慢慢的,她們也想開了,她們都是外地人,無權無勢也沒錢,怎麼鬥得過這些財大氣粗、有後台的老闆們呢?換句話說,即便最後告贏了,又能怎麼樣?天下烏鴉一般黑,現在工作又不好找,到別的地方上班,還不是一個樣?說不定,還不如這兒呢!忍一忍吧,凡事忍一忍就過去了!

  剛聽到這件事時,我也很生氣,特別是自己的老婆受了那麼大的侮辱,我作為丈夫,竟然沒有能力去保護她,真感到窩囊。老婆被「放出來」後,見了她的面,我就臉紅脖子粗地要去找主管拚命。

  老婆死死地拉住我不讓我去,她勸我,你找誰拚命呀?就憑你這身體,就算你打得過主管,可你能打得過主管養著的那群「狗」嗎?再說了,光靠打架能解決什麼問題?你把人打完事情就算完了嗎?他們勢力那麼大,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?你被抓到牢裡了,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,在這兒可怎麼辦?

  老婆的一番話,頓時把我說得沒了底氣,其實我也只是一時氣惱,真冷靜下來,讓我去找他們拚命我也不敢。我比老婆更明白,這個天下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幫窮鬼的天下,我們的命本來就賤,也許生來就是給那些有權勢的人欺負的。

  這件事過去就算過去了,我們的日子還得過。只要天不塌下來,我們還得吃喝拉撒睡,還得咬著牙活著;即使天真的塌下來了,也有個高的給我們頂著。本來就活得夠累夠苦的了,還去管那麼多幹什麼?


這段時間,我和老婆商量著想要個孩子,我準備等孩子生下來後,我們就到外面租個便宜點兒的房子,建立一個三口之家,平平靜靜地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。將來等我們的孩子長大了,他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了,算是替我們圓了一個夢吧。

  為了盡快把種播下去,我想盡辦法和老婆找地方親熱。我聽說像我們這種情況的,有不少都跑到了通宵錄像廳裡,在那兒只要花上個八九元錢,就能躺在情侶包廂內一邊看錄像



  邊親熱,一個晚上都不會有人來打擾。據說錄像廳老闆為了多拉顧客,半夜還給情侶們發棉被呢。我覺得,對我們來說,這真是一個好去處。

  週末,我領著老婆去了錄像廳,感覺還真不錯。那一次,到了後半夜,老闆閂了門後就放了一盤「頂級」的片子,是外國人拍的。雖然說的話我們只能聽懂「夜斯」、「故的」等少數幾個單詞,但我們看著還是覺得蠻過癮。

  這是我第一次看這種片子,剛看了幾分鐘就受不了了,低頭看一眼偎在我懷裡的老婆,她也是滿臉潮紅。

  很快,我們在包廂裡做了起來。老婆剛開始還忍著不發出聲音,後來見旁邊的包廂裡那對夫妻的動靜比我們大得多,便也輕輕地呻吟起來。

  去了幾次錄像廳,老婆就懷上了。得知自己懷上了孩子,老婆趕緊到書店買了本優生優育方面的書。她告訴我,書上說懷孕期間夫妻最好不要同房,這樣對小孩子不好。我也知道這個道理,但卻無法控制越來越強烈的慾望,於是到了週末便再次領著老婆去了錄像廳。

  老婆很不情願,並一再聲明這次可是最後一次,等生了孩子後隨你怎麼樣都行。我嬉皮笑臉地說行行行,最後一次,最後一次。其實我心裡想的是,先答應下來再說,是不是最後一次,那得看我到時能不能忍得住。

  就是這「最後一次」,出事了。那天深夜,正在我們做得高潮迭起之際,不知哪個缺德的人,到村裡報了案,稱這兒正有幾對賣淫的男女,幾名治安員衝進來時,我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,就被他們帶到了治保會。

  一審問,我們這些人裡果然有一對是賣淫的,但其餘的都是我們這種情況的夫妻。

  治保會讓鞋廠來人證明我們是合法夫妻,以「有傷風化」的名義,象徵性地罰了一點兒錢後,就把我們放了出來。

  這次錄像廳事件後,我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地方和老婆過夫妻生活了。

  其實,就算有地方,老婆也不願意讓我「碰」她了,她正在按照書上說的,進行優生優育呢。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健康、最聰明的孩子,長大了考上北大清華,成為一個有用的人,反正不能像我們這樣沒出息。

  老婆懷孕四五個月時,還堅持每天上班。我見她挺著個大肚子還要上班心裡有些不忍,便勸她請假,可她笑著說,還早呢,等快生時再請假也不遲。咱們農村人,可沒那麼嬌氣,幹點體力活怕什麼?可我沒想到,幾天後老婆就流產了。

  據別人說,那天老婆正在車間裡刷膠,突然感覺肚子疼,她咬著牙忍著,後來實在忍不住,就大聲叫了起來。

  她的叫聲把同事嚇壞了,趕緊停下手裡的工作跑出去叫救護車準備送她到醫院,還沒等同事叫來車,我們那個未成熟的孩子就提前跑了出來。

  老婆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,聽醫生說,老婆之所以會流產,和她現在幹的工作有關。從醫生那兒我們才知道,原來粘鞋所用的膠水都有毒。特別是那些從事刷膠工序的女工,若長時間工作或不注意通風的話,各種後果都會發生:輕的會生出怪胎,經常性流產;重的則導致終生不孕。

  知道有這樣嚴重的後果,等老婆出院後,我就不敢再讓她在鞋廠幹下去了。醫生告誡過我們,像老婆這種情況,已經流了一次產,如果再在鞋廠那樣的環境待下去,肯定會出現絕育的惡果。

  我開始給老婆找工作,但現在工作難找,在鞋廠附近我打聽了幾個月,也沒找到適合老婆干的工作。

  老婆已經離開了鞋廠,找工作的這段時間,她沒有地方住,我只得在我們廠子附近租了間小房子,我從集體宿舍搬出來和她住在了一起。那段時間,是我們夫妻最快活的日子,我們又能天天住在一起,盡情地享受著正常的夫妻生活了。

  可是,老婆沒有工作,只有我一個人掙錢,每個月還要付房租,生活壓力相當大,所以,得盡快給她找個工作才行。幸好,不久一個熱心的老鄉幫我們在離鞋廠幾十里遠的一家外資製衣廠,給老婆找到了一份工作。

  突發事件

  老婆所在的製衣廠,因是外資企業,管理特別嚴格,外人連廠門也進不了。她們廠子的工作也特別忙,幾乎每天都要加班,連正常的休息日都沒有。

  每個禮拜日,為了能和老婆見上一面,我特意去舊貨市場花30塊錢買了輛自行車,天黑時往老婆那邊趕,一個小時趕到她們的廠子,我便耐心地站在廠門口等著老婆下班。

  她一般都要晚上11點左右才能下班,等到她下了班後,老婆又擔心女工宿舍關門,到時進不去,因時間有限,我只能和她站在路邊說說話,擁抱一下,吻一吻,然後又匆忙分開。

  往返一次需要兩三個小時,卻只能見上一面,待不到一個小時就得分開,也許會有人覺得這很好笑,我們卻不這樣看。我們雖然身處社會最底層,但我們也有七情六慾呀,也需要享受正常的夫妻生活呀,不這樣做,又能怎樣呢?

  去老婆廠子的次數多了,慢慢地我發現她們廠子附近有一個男女幽會的好去處。製衣廠的女工特別多,像我這樣跑上幾十里路來和老婆或未婚妻見上一面的「牛郎」還真不少,他們一般都會躲到昏暗的樹林裡幽會。發現這個秘密後,我決定和老婆也加入到這個行列。

  一次週末,老婆那天晚上下班比以前早了一些,剛9點來鍾就從廠子裡出來了。也就是說,這時離她們宿舍關門的時間,還有整整三個小時。三個小時呀,足夠我們夫妻躲到樹林深處溫存一番的了。

 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牽著老婆的手,往林子的深處鑽。大約走了幾十米,外面的燈光就變得昏暗起來了。在這兒親熱,外面的人肯定看不見,也聽不清聲音。於是我們選了個乾淨的地方,在地上鋪了幾張報紙,我又把衣服脫下來墊在報紙上,抱著老婆倚在樹幹上接了一會兒吻,我就和她躺到了地上。

  我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這樣瘋狂過了,那次我們足足做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來。做完,我看看表,還有一個小時老婆的宿舍才關門,於是便擁著她坐在那兒聊天。

  望著樹林上空隱約透下的亮光,我開玩笑地對老婆說,瞧,我們的新房好大呀,整個一片林子,現在都屬於我們啦!我還想說,等將來咱們生了兒子,就叫他王樹林怎麼樣?但想想,怕勾起老婆某些傷痛的記憶,便沒說。

  老婆擰著我的胳膊,笑著說,就會搞這種精神勝利法,我看你再這樣吹下去,就變成阿Q的弟弟了。我問老婆,阿Q是誰?老婆說,你連阿Q都不知道?他是你哥呀,笨的你,剛才我不是告訴你了嗎,你是他弟弟,他還不是你哥?

  我們就這樣胡扯了幾句,見快到宿舍關門時間,趕緊離開樹林,把老婆送到了宿舍門口,依依不捨地看著她進去了。

  這種在野外「偷情」的浪漫時光,足足持續了半年之久。可惜,好景不長,一個星期天的晚上,我和老婆正在樹林裡溫存時,忽然被幾個拿著刀的流氓圍了起來。其中一個個高的,用刀頂住我的背,把我押到了另一邊,讓我抱著頭蹲在地上。我怕他們傷害我,便乖乖地背對著他們蹲下了,隨後這幾個流氓撲向了已嚇得渾身發抖的老婆,將她輪姦了。

  聽著身後老婆發出的那絕望的呼救聲,我的血幾乎停止了流動,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,我想站起來去救她,可想到背後那把冰冷的刀,我猶豫了。我知道我的反抗將會是徒勞的,弄不好還可能會傷了我們兩人。

 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,我才發現我身後的人走了。這時,我猛地緩過神來,忙站起身向老婆那兒跑去。老婆癱在地上,肩頭不停地抖動著,發出輕輕的抽泣聲。聽著老婆的哭聲,我像一個夢遊者,分不清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真實,還是夢幻……

  我扶著老婆,慢慢地向派出所走去。一路上,我們一句話也沒說。

  半個月後,這幫慣犯終於在另一個作案現場被蹲守的警察當場抓獲。 


尾聲

  在等待破案的過程中,老婆一直沒有理我,她不給我任何辯解機會。

  她不知道,即使她給我這樣的機會,我也不會替自己作任何辯解的。當然,如果她允許我懺悔,我會跪下來求她原諒我。但老婆什麼機會也沒有給我,她僅有的表情,便是臉上

那副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沉默表情。

  破案工作結束後,老婆向我提出了離婚,我答應了她。我們辭了工作,離開了這座城市。在返鄉的途中,我們仍沒說一句話。老婆坐在車窗邊,一直看著火車外一閃而過的景色。她的臉上冷冰冰的,沒有任何表情。

  此刻,她在想些什麼呢?

  看完這一章,讓人感到心裡沉甸甸的。說實話,這篇文章讓我們更感興趣的,已經不是婚姻,而是文中主人公作為「邊緣」狀態的辛酸人生。

  主人公夫婦是一對民工,在我們這些所謂的都市人眼裡溫暖如春的城市,可在始終生活在底層社會的他們看來,卻「是個讓我傷心的地方,在她繁華的背後,是無處不在的歧視、欺騙與狡詐」。但迫於生計,他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背起行囊,背井離鄉來到這座「別人的城市」——即使在這兒他們連夫妻間正常的人倫之樂都無法享受!

  「老婆近在身邊,我卻無法和她過性生活」,主人公王軍雖然是個民工,但他也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慾呀,為了滿足自己的生理需要(我更傾向於「情感需要」),他只得想盡辦法用那種在城裡人看來也許是極為「猥瑣」的方式:在錄像廳、樹林裡,解決他們的夫妻性生活。

  正是在這片「好大的新房」中,主人公失去了他那雖然貧困然而卻不乏溫馨的婚姻——至此,他們僅有的一點幸福,也被剝奪了。

  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,對以民工為代表的社會底層人物來說,尤其不公平,不公平到了殘忍的地步。邊緣人的悔與痛,是滴著血和著淚的,這位可憐的民工兄弟因不能保護妻子而悔而痛,或許該懺悔的應該不止他一個人吧,是不是還應該加上我們這些所謂的城市人?

  感謝作者,他在這兒似乎又給我們提出了一個深刻的社會問題——我們的社會該如何保護弱者,善待那些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曾經或正在作出巨大貢獻的民工兄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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